福柯在《词与物》第一章解释了一幅绘画《宫娥》。

(相关资料图)

这幅画大有玄机。

·当凝视画中世界的镜中国王或王后，真实世界和镜中世界发生了交错，主体意识与环境知觉在“画面外的空间”和“画面内的空间”交涉起来——当融入画境，会发现自己站在国王或王后的位置上，于是有“两个主体”开始抢夺同一个位置：进入画中世界的“我”是谁？

①是初来乍到的“我”吗？②又或者“我”就是国王或者王后？

处于①的状态时，国王或王后抢夺我的身体；处于②的状态时，“我”在哪儿？

因为“我”已融入画中世界，故而：

● 处于①的状态时，“我”是真实的，世界是虚无的——我存在，但世界不在了；●处于②的状态时，世界是真实的，“我”是虚无的——世界存在，但我不在了。●无论①还是②，“我”都是空虚的、孤独的——“我”在有和无之间飘荡。

这幅画证明了海德格尔的论断：“现象，是位置上的现象”。一切现象，都是位置上发生出来的。

● 位置，是至为根本的东西。● “我”也是位置上的一个现象● 康德在提出“物自体”概念的同时，还提出了“我自体”，与“物自体”不可知一样，“我自体”也不可知。

这幅画的奇妙之处在于：把观者的位置与画中世界所延伸出来的国王或王后的位置重叠了。于是，当观者融入画中世界，就意味着“同一个位置上有个我，而且有个国王或者王后”。

● 如果我坚持自己还是我，国王或王后就重叠在我这里，当我拒绝这种重叠，画中世界就一起被拒绝了。● 如果我接受国王或王后，我就成了画中世界的幽灵。

问题是，当我拒绝国王或王后在我的位置上发生出来，我依然是画中世界的幽灵——因为随着这种拒绝发生的事情是：我以实在的方式进入了一个幽灵的世界——当世界是幽灵的，实在的我反而更像个幽灵了。

与普通的绘画作品相比，有一类特殊的作品并不是以平行世界的方式只容纳观者的精神进入其中。这类特殊的作品所携带的世界不仅能许可观者的精神进入，也许可观者的肉身进入，比如建筑作品，建筑作品所开启的世界在容纳人的精神进入的同时，必须也容纳人的肉身进入。然而《宫娥》也许可我们的肉身进入——尽管是以肉身幽灵化的方式进入。

《宫娥》消除了主体性，恰如福柯所言：

● Perhaps there exists, in this painting by Velàzquez, the representation as it were, of Classical representation, andthe definition of the space it opens up to us. And, indeed, representation undertakes to represent itself here in all its elements, with its images, the eyes to which it is offered, the faces it makes visible, the gestures that call it into being. But there, in the midst of this dispersion which it is simultaneously grouping together and spreading out before us, indicated compellingly from every side, isan essential void: the necessary disappearance of that which is its foundation – of the person it resembles and the person in whose eyes it is only a resemblance.This very subject– which is the same –has been elided. Andrepresentation, freed finally from the relation that was impeding it, canoffer itself as representation in its pure form.

与普通绘画相比，《宫娥》提供的场景并非第三者的观察视角，而是主体性的直接参与并与画中人重叠起来。在这种重叠中，观者的主体性被消解掉了。在这种消除中，《宫娥》的画面中以镜中影像被间接描绘的国王和王后从阻碍他们的限制中被解放出来，以纯粹的形式再现出来。

● 阻碍他们的限制——这个限制，即常规绘画会把国王和王后作为主角详细描绘出来，并因此成为观者所见的对象；● 以纯粹的形式再现出来——国王和王后的肖像虽然没有被详细地描绘为画面中的对象，却通过“the definition of the space it opens up to us”消解了观者的主体性，以非对象化的方式直接站立在画面之前。

注意：非对象化地站立在画面之前，意味着站在画面前的并非观者，而是国王和王后本人，这时候国王和王后仿佛附体在观者身上一般，鲜活地再现了出来，被再现出来的并非国王和王后的肖像，而是他们的意识和知觉——经由观者的肉身，复活了他们在那一瞬间的生活。

编辑于 2019-04-30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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